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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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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離陡然覺得身側的溫度冷了下來。

分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氣,一股寒意平白由脊背升騰而上, 浸透全身, 激得後腦發麻。他蹭地站起來, 下意識與那釋放冷氣的源頭隔開一段距離。

這片刻的功夫,那兩人已經走到了二人面前。

不等沈陌開口,和寧率先沒好氣道:“仙長,世子在我們身後鬼鬼祟祟跟著, 被我發現了。”

沈陌揚眉:“什麽鬼鬼祟祟,本世子正大光明是來的。”

“別以為我不知你來做什麽。”和寧冷哼一聲, “是不是父親讓你來帶我回去?我告訴你,我不回去, 也不會嫁給你。”

“你——”沈陌深吸一口氣,用足了二十年侯府的教養,才憋回了心頭的火氣,小小聲道, “好像我很想與你成婚似的……”

“咳,那個……”沈離聽不下去, 打起圓場,“你們也別吵了。還有……世子怎麽會來這裏,這裏這麽危險, 你這……”

“我還不是擔心——”沈陌的話沒說完, 古怪地掃了眼祁長昭, 輕咳一聲咽下了後面的話。

他稍頓了頓, 理直氣壯道:“顧相國發現郡主離開, 擔心郡主安危,本世子是奉命來帶郡主回去的。”

和寧堅持道:“我不走。”

沈陌一點沒想勸,順勢道:“郡主不走,那我也不走。”

沈離:“……”

“夠了。”祁長昭冷聲打斷,凜冽如刀的眼神在沈陌身上一掃,“靈霧山危險重重,你們將此地當成什麽,游山玩水?”

和寧:“我沒有……”

祁長昭不等她說完,冷冷道:“郡主修為低微,世子又不會武功,二位還是盡早離開的好,若不小心有個什麽損傷,沒人承擔得起。”

和寧莫名被牽連,聲音更委屈了些:“可是仙長,方才明明說好……”

她的聲音越來越低,說到最後直接在祁長昭冰冷的目光下禁了聲,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沈離,眼裏滿是無聲的哀求。

沈離閉眼裝瞎,還是抵不過那殺傷力超群的可憐眼神,清了清嗓子,硬著頭皮開口:“此地距離山腳已經有一段距離,現在天色已晚,再下山恐怕危險,不如……”

祁長昭瞪他:“你還要遷就他二人?”

沈離被他訓斥一句,委委屈屈地低下頭:“我……”

祁長昭不自在地轉開目光,含糊道:“我不是在罵你。”

沈離還是那副極為受傷的模樣:“那他們……”

祁長昭閉了閉眼,無奈道:“……留下吧。”

不等祁長昭再說什麽,和寧率先道:“多謝仙長!”

說完,還朝沈離投去感激的目光。沈離剛要朝她一笑,觸到身旁冰冷的目光,立即收了笑意,無辜地朝祁長昭眨眨眼。

祁長昭要被這人給氣笑了,無奈搖搖頭,下意識攬過沈離往前走。

可還沒等他碰到沈離的胳膊,一只手忽然伸出來,把沈離拉到了一邊。

沈陌毫不見外地勾過沈離的肩膀,把他拉到山道另一邊:“仙長我們走這邊。方才我好像看到個東西,正想向你討教討教……”

祁長昭:“……”

沈陌在一旁喋喋不休,可沈離半點沒聽進去。

身後冰冷的註視仿若具象化的冰刃,沈離毫不懷疑,在此刻的祁長昭眼裏,自己這蠢貨兄長已經被大卸八塊幾百次了。

他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,壓低聲音打斷他:“你在做什麽?”

“什麽做什麽。”沈陌道,“別以為我方才沒看見,我與和寧來之前,他分明又在占你便宜。”

沈離:“……”

沈陌對身後那道冰冷的目光渾然未覺,拍著沈離的肩膀,正義凜然:“不用謝,好歹兄弟一場,就當舉手之勞了。”

沈離:“……”

於是接下來的一路,沈陌就沒讓沈離離開過他視線範圍內。每當祁長昭想與沈離說點什麽,沈陌都會摻和進來,不是找借口把兩人分開,就是硬生生夾在二人中間。

整整兩個時辰,天渝陛下硬是連自家小皇妃的衣擺都沒碰到,氣得臉色越發難看。沈離剛開始還覺得發怵,可一看祁長昭那陰沈的臉色,忽然又覺得有趣,漸漸開始主動配合沈陌,故意做出一副與他相談甚歡的模樣。

這可苦了和寧。

沈陌與沈離看上去格外投緣,和寧插不上話,只能跟在祁長昭身後。可憐的和寧郡主不知霽雲仙長為何心情不好,又不敢多問,只能可憐兮兮跟在他身邊一個勁打哆嗦。

直到天光漸暗,一行人才總算到了靈霧山深處。靈霧山越往高處走,山道越發崎嶇,樹林間岔路繁多,極易迷路。

“……我記得先前就是到了這裏,可再往後去了哪裏,我也記不清了。”眾人站在林中一處岔路口,和寧低下頭,小聲說,“抱歉,還是沒幫上忙……”

“沒關系。”沈離溫聲安撫,“原本就是我們的事,郡主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,餘下的就交給我們吧。”

他說著,目光四下看看,從身旁的灌木中抓起一把樹葉。

樹葉在沈離掌心化作幾只靈蝶,各自分散,朝遠處飛去。

和寧看得眼睛都直了:“這樣就能找到?”

“是啊。”沈離笑了笑,尋了個樹下盤膝而坐,道,“坐下等等吧,很快就有結果了。”

和寧湊到他身邊,眼巴巴道:“仙長好厲害啊,方才那招難學嗎?”

“就是尋常的禦靈之法罷了,說不上難。”沈離問,“郡主想學嗎?”

“想!”

沈離笑了笑,正要回答,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祁長昭冷得如淬冰鋒的目光。沈離眼眸一轉,低聲對和寧道:“那招霽雲道長也會,而且他比我熟練,你去讓他教你吧。”

和寧畏懼地瑟縮一下:“可是霽雲仙長好像……不太想與我說話。”

“沒事,你去找他,就說是我說的。”

和寧將信將疑地走了,沈離靠在樹幹上打了個哈欠,剛準備閉目養神,便感覺有人湊到了自己身邊。

他睜開眼,對上了沈陌覆雜的神情。

沈離偏頭問:“怎麽?”

“你……”沈陌遲疑片刻,仍是問出了口,“你為何會懂得道術?”

自從到了長麓,沈離從未在人前使用道術,因此沈陌對他是修士一事始終抱有懷疑態度。加上先入為主覺得那位霽雲仙長對他意圖不軌,才猜測或許是霽雲在威脅沈離,才讓他被迫留在他身邊假扮仙長。

這也是沈陌會跟來靈霧山的真正原因。

可直到方才親眼見到沈離使用道術,他才意識到自己錯了。

但這人分明從沒離開過侯府半步,怎麽可能懂得道術?

沈離一時沒有答話,偏著頭像在思索該怎麽回答。沈陌定定地看著他,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的覺得,自己這位弟弟已經和他記憶中的模樣不一樣了。

其實他對此早有感覺。

沈離自幼身體弟子不好,在永定侯府又不受重視。身為侯府的小少爺,沈離過得遠不如一個下人,甚至有好幾次生病發熱,都是過了幾日才被人發現。

若非永定侯和夫人需要留著他應付與國君的婚約,他恐怕早就沒命了。

這樣的生活環境,讓這模樣俊秀的少年生生長成了沈默寡言、自卑軟弱的性格。可這次重逢後的沈離,卻渾然不是那副樣子。

原本那個軟弱溫頓,就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小少年,似乎一夜之間變得不同了。他眉宇間恢覆了神采,性子溫和卻也堅定果決,甚至還學會了道法。

沈陌想不通這是為何。

沈離被送走前後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,有什麽能讓一個人在幾個月之內變化這麽大?

沈陌狐疑地看向沈離,後者眼神飄忽,摸了摸鼻子,含糊道:“這個嘛,這就說來話長了……”

他話音未落,耳廓一動,聽見了空氣中撲閃翅膀的輕微響動。

派出的靈蝶回來了。

沈離顧不得其他,忙站起身,一只靈蝶落到他指尖。

靈蝶在他指尖閃動著翅膀,祁長昭與和寧也註意到這邊,走了過來:“如何?”

沈離掃了一眼已經轉開目光,沈默不語的沈陌,朝二人點點頭:“找到了。”

從一行人歇腳的樹林再往前走不到半個時辰,眾人終於看見了那座隱於山中的破廟。

眾人對視一眼,推門走進去。那破廟大門半敞著,院子裏雜草叢生,墻面斑駁脫落,屋頂也因年久失修而殘破不堪。

大殿內,一尊毀去大半的佛像倒在供臺前,模糊不清的面容正對著門,透出幾分詭異。

沈離在破廟內逡巡一圈,對上了祁長昭的目光。

祁長昭道:“我記得郡主先前說,看見的那座山神廟香火依舊鼎盛?”

“沒錯。”和寧點點頭,納悶道,“而且……這裏與我見到的那座山神廟長得完全不一樣,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?”

沈離聳聳肩,道:“可我已經都找過了,方圓十裏內,只有這一處廟宇。”

“……不太對。”沈陌用折扇在掌心輕擊,“靈霧山上,怎麽可能有香火鼎盛的山神廟?”

聽他這麽說,沈離才反應過來:“的確,靈霧山是皇家的祭祀之所,怎麽會有人在此地祭拜什麽山神?”

和寧一怔,竟後知後覺地有些毛骨悚然:“那……那我看到的……”

“反正不會是這間廟。”沈離道,“我方才探查了一下,這附近沒有任何靈力波動,應當是安全的。”

他說著,又看向祁長昭:“現在我們該怎麽辦?”

祁長昭還沒回答,卻聽沈陌道:“仙長不是說方圓十裏外沒有別的廟宇了麽,如今天快黑了,不妨在此休息一夜,明日再繼續找?”

這與沈離的想法不謀而合,祁長昭也思索片刻,淡淡點頭:“好。”

山間夜晚寒冷,沈離在廟宇中央施法燃起個火堆,獨自在一旁打坐。祁長昭早不知去了哪裏,破廟中央只剩沈陌與和寧坐在火堆旁,面面相覷。

自從今日沈陌提起靈霧山中可能根本沒有什麽山神廟後,和寧就一直心事重重。

她越想越覺得害怕,忍不住往沈陌的方向靠了靠:“世子,你說……這裏真的沒有山神廟嗎?那我遇到的到底……”

沈陌是他們一行中唯一不會道法的人,這一路被和寧嫌棄了無數次,早就憋著火。此刻見她這模樣,心裏忍不住暗笑,面上仍維持著那一派穩重平和的模樣。

“我猜……郡主恐怕是遇見了什麽冤魂鬼怪吧?”

和寧瑟縮一下,怕得眼眶都紅了:“不、不會吧?真的有鬼?”

“你不是自小在仙山修行,還立志降妖除魔麽?”沈陌覺得有趣,故意問道,“妖魔都不怕,還怕鬼?”

“妖魔與鬼不同,一為生一為死,怎可相提並論?”沈離站起身,拍了拍沈陌的肩膀,道,“不過,此地沒有鬼,別嚇她了。”

沈陌敏感地問:“你要出去?”

沈離擺擺手,朝廟外走去:“我隨便走走,你們別到處亂跑。”

外頭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,墨色的天幕上一輪明月高懸,為這山野破廟渡上一層淺淺的銀輝。

沈離踏出破廟,狀似無意地四處看了看,剛拐過墻角,忽然被人從狠狠扯了一把。

他像是早有預料,沒有坐以待斃,敏銳地反手擒住對方手臂,掌心發力,輕而易舉將偷襲者抵上了斑駁的圍墻。

斑駁的墻面在撞擊下簌簌脫落,祁長昭任由沈離將他按住,目光自上而下註視著他,語氣帶上幾分不悅:“明知我在外面等你,還故意耽擱這麽久?”

“誰說的,我哪能知道你在這裏?”沈離揚眉反駁,又小聲嘟囔,“堂堂天渝國君,整日偷偷摸摸蹲墻角,占別人便宜,說出去也不怕丟人。”

祁長昭低低地笑了一聲:“你若願意說出去,我的確不介意丟這個人。”

沈離對國君日益增長的臉皮向來無言以對,他輕輕“嘖”了一聲,把人放開:“別鬧了,還有正事。”

“知道,不急。”祁長昭伸出手臂勾住沈離的腰,稍一發力,二人之間位置瞬間對調。

月光下,二人的倒映幾乎融為一體,就連彼此間急促的呼吸都糾纏至一處。

可祁長昭卻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,他維持著將沈離抵在墻面上的姿勢,垂眸看入那雙水潤明亮的眸子裏。

沈離被他看得不自在,偏過頭生硬問:“你幹什麽?”

“我在想……”祁長昭的壓低聲音在這寧靜的夜色中仿若被無限放大,清晰而強勢地灌入沈離耳中,“你什麽時候能讓我吻你一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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